【牧函】王洪雾师母的来信

王怡

各位渴望奋兴福音、背负十架的弟兄姊妹,平安。

昨晚的奋兴赞美会上,我请肖红柳姊妹,给大家诵读了贵阳活石教会仰华牧师的妻子、王洪雾师母,写给你们的一封信。而这封信,是赞美会开始之前一个小时,一位活石教会的姊妹才带来教会的。很多在场的会友都很感动,主的身体在地上,同气连枝。我们什么时候,与哀苦的人同哭,与受捆绑的人同受捆绑,什么时候,十字架就活生生地,显在我们眼前了。

在任何时代,都有暂时安稳的教会,和暂时安稳的基督徒。也有处在危险和苦弱中的教会和信徒。有上层社会的基督徒,也有底层社会的基督徒。就像一家人,有穷亲戚,也有富亲戚。看一个人的人品,就看他是专和富亲戚来往呢,还是爱与穷亲戚来往。不爱与穷亲戚来往的人,不但是不爱对方,而且是不爱他们共同的祖先。

这周,基甸老师和我分享他外婆的人生历程,说她一生历经磨难,丈夫是四川大学的教授,1949 年后被杀头。一大家子亲戚,全都不见了。就像门徒们在客西马尼园,慌张逃窜,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。老奶奶当年,含辛茹苦,独自养大了十个孩子。一个都没有夭折。到现在,孙子辈里出了两个传道人。她在90 岁高龄受洗,作见证说,这辈子中凡帮过她的人,她都还记得。凡是对不起她的人,她竟然全忘了。别人给她一两米,她记得清清楚楚。别人害过她全家,她一点都想不起来。

我真希望年老发白时,像基甸的外婆一样。只记得一生中主耶稣的恩惠,却不记得祂曾使用过的恶人。上帝的手,是万物的终极原因。一切处境与际遇,只是上帝的一双手套。注目看耶稣,就是看那双手,不要去看手套。看一间教会,也是如此。嫌贫爱富,趋利避害,是罪人的天然本性。若无主的恩典托住,我们人人都是如此,并无一个例外。然而,在十字架的福音中,爱与那些受苦的教会来往,爱与那些危险的基督徒交通,正是一间没有受苦的教会,和一群暂时安稳的基督徒,在地上经历与基督联合的方式。甚至我会说,这是主耶稣再来之前的唯一方式。唯一的,使耶稣的十字架活画在我们眼前的方式。不然,我们的神学,就只是“关于十字架”的神学,而不是“属于十字架”的神学。这个区分,也是我准备在十一营会和大家分享的。

有一次,我在一个团契中说,地上那么多教会,但我偏偏爱那些受苦的教会,为守望教会祷告,为活石教会祷告,为金天明和顾约瑟祷告,胜过了为其他一切教会祷告。这不是反过来说,就不爱其他的教会。而是说,在任何一个时代,都是那些受苦的教会和不体面的肢体,代表着基督在地上的整个身体。爱他们,就是爱其他一切教会。

上周,蒋蓉师母在香港。遇见几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。他们来自一个受过极大迫害的传统家庭教会。也是我信主前后,以基督徒律师身份,参与调查和维权的一个教案。这几个年轻信徒对师母说,我们都记得十一年前,王怡牧师来我们那里,他如何为我们祷告。那时他信主不久,还不是牧师呢。当师母回来告诉我,我的心极其感动。因为那时,他们不过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,从小在受逼迫的教会中长大。他们比我们,更加晓得教会和世界的区别是什么,也更加晓得东离西有多远,晓得今生不比永生长。

人在落难时,总是比在安稳时对恩典更敏感。人在颠沛中,总是比在安居中,更加信靠福音,并想念天上的家乡。我在外服侍时,多次遇见守望教会的一些弟兄姊妹。他们都说,谢谢你在我们受逼迫时为我们发声。我又至少听过四、五个守望的肢体对我说,当时你来北京,带领我们教会的祷告会。那天晚上我也在场。

我听到,既感动,又羞愧。因为六年来,我只不过去了一趟而已。

三年前,佛山的两间家庭教会受逼迫。我也只去过一次,带领主日崇拜。但佛山的弟兄姊妹总是念念不忘。我住在一位同工家里,吃了佛山产的波纹面。每次有同工过来,他都请他们给我带一点。

正如红雾师母在信中说,神把大爱藏在患难中。因着对十字架的经历和对恩典的敏感,那些落难与颠沛中的信徒,两千年来,总是成为基督对祂教会的源源不断的祝福。正如保罗所说,“这样看来,死是在我们身上发动,生却在你们身 上发动(林后 4:12)。如果说,十字架的复活大能,几十年来一直在中国的教会中发动;那么,这恰恰是因为几十年来,当政府不断枪打出头鸟时,基督的死也一直在那些落难的教会和受苦的信徒身上发动。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,是因为他们不真明白十字架的奥秘。只有十字架,才能一层层地,撕去我们从知识而来的自高自大,和对这个世界的惧怕与贪爱。这是我们内心深处,最大的两个偶像。

同样的,在活石教会的遭遇上,我们所做的也极为有限。迄今为止,我和其他长老还没有去看望过他们一次。我们举行过一次为活石教会的祷告会,不过你们中间一半以上的人都没有出席。主要是良心犯家属和上访者福音团契的义工们,一年有两三次去贵阳的探访,教会也有些微的经济帮助。这些微不足道的关心,不过是基督的死在他们身上发动,而叫基督的生在我们身上发动的一点点显现,证明我们的心还没有完全死去。

因此,王洪雾师母的来信,在昨晚和今天,也成为对我们一家极大的鼓励和安慰。虽然你们都不认识她,但红雾师母却像亲人一样,对你们倾诉她自己的天路历程。我感谢主,藉着她的这封信,可以牧养你们。我也深愿她的来信,成为你们生命中的一个机会,就是因着基督的死在她身上发动,基督的生却在你们身上发动。

我把王洪雾师母的信,附在后面,请你们阅读,也请你们珍藏。

和你们一同读这“爱的信笺”的仆人,王怡

主后 2017 年 9 月 30 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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