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福音中操练死亡(太14:1-12)

—— “黑暗不能胜过光”马太福音证道系列之三十八

王怡
证道经文:
马太福音14:1-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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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:让我们来思想死亡

弟兄姐妹,主内平安。

这是一段关于死亡的故事,题目是《在福音中操练死亡》。但是感谢主,我们是在主耶稣基督复活的早晨来思想死亡。中国人都很避讳谈到死,虽然你都知道死亡每一天在我们身边发生——车祸、疾病,可是,当死亡在我们的身边,离我们比较近,比如是我们的亲友时,我们还是无比诧异,好像死亡不应该临到我,死亡不应该不打招呼就来,死亡不应该这么快就来。总之,死亡不应该在我还没有预备好的时候就来。

我们常常唱赞美诗,就会看到在基督教的诗歌里面,好像我们刚才所唱的每一首里面,都充满了死亡的字眼,不断地使我们来思想死亡。所以,我想讲两个小例子,来反映这个主题。路德的《坚固堡障》里面有一句,“亲戚、货財可舍,渺小浮生可丧”。我不知道,这个会不会是你的座右铭——亲戚、货財可舍,渺小浮生可丧?你的这一生是可以丧的吗?你所拥有的一切,包括这里说的亲戚、亲人,是可以舍的吗?这个是基督徒生命信仰当中,要来操练的一件事情吗?这周,我听到一个母亲讲了一句很美的话,这里面也是在日常生活中操练死亡。她对孩子和孩子的朋友说:“等你们的父母都被主接走后,希望你们还是好朋友”。我觉得这句话好美,做父母的不就是预备着这一天吗?不就是预备着被主接走的那一天吗?然后要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主。所以,在一个基督徒的生命当中,如果死亡没有成为你思考一切的一个背景,如果死亡没有成为你活着的时候、做出每一个选择的时候来默想的一个主题,那么,我不会说你离死亡很远,我会说你离复活很远。如果你离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很远,那么,我会说你离空坟墓也很远。

几年前,网上有一个很流行的耶鲁大学的公开课,一个叫谢利.卡根的教授上的死亡课,据说在全球有数亿人点播,是最畅销的一门死亡课。这位教授在课程里面,主要是教导大家通过哲学的思考来操练死亡。哲学可以给我们提供死亡的操练、思考、预备,然后解除我们对它的恐惧,得到慰藉。但是,如果我们当中有听福音的朋友,我会对你们说,福音书是人类历史上最畅销的死亡课。整个马太福音就是一门死亡课,他一直都在引领我们去思想死亡;他也一直引领我们跟随着主耶稣基督的脚步,一直要走向他的死亡。所以,整个福音书都在把我们引到那一个生命的终点,让我们去问:生为何事?死又是为何事?让我们来不断地认识耶稣向我们、向他的门徒所预言的那一个——“我要上耶路撒冷去被杀,受文士和法利赛人许多的苦,然后照圣经所说第三天复活”——对我们整个信仰到底意味着什么?

一、一场宴乐中的杀戮

预备这段经文的时候,遇到两件很泄气的事情。第一,我读到一个老牧师说,在教会历史上,很少有人选这段经文讲道,就是约翰被杀的这段经文。第二,让我一直在思想的,就是到底有没有人因为约翰被杀而信耶稣。你们当中有吗?预备的时候,我就在想我今天讲这篇道,有没有人会因为约翰被杀而信耶稣。我就不断地被这个挑战。这段是插进来的,好像一个插曲,好像一个很完整微型的小说,而且这是马太福音当中唯一一段没有耶稣出场的故事。

在整个福音书里面,叙述的焦点不在耶稣身上的段落,大概只有那么几段,这是其中的一段。因为它的焦点不在耶稣身上,耶稣在这个故事中不在场,所以很少有人会讲这段经文,很少有人单单因着约翰的被杀而信耶稣。我们要来看这段经文,要看他与主耶稣基督之间的关系,然后我们要来带入的主题就是——在福音中操练死亡。

这一段讲约翰被杀,但这一段的焦点,甚至也不在约翰身上。约翰在这个故事当中,根本就没有活着出场,没有开口说话,也没有发表激动人心的先知的讲论。甚至这个故事也没有记载他临死前的信心,也没有赞美他的勇气。实际上,你会发现整个叙事里面约翰也不是主角,他只是“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”,他就是那块鱼肉摆在那儿。与其说这个故事是约翰被杀,不如说这个故事的主题是希律如何杀约翰,就好像那世上的王,如何宰一头牛或者如何剖一条鱼一样。约翰在这个故事中,似乎也不是那个叙述的焦点。在这个故事的结尾,约翰出场,而且是分两次出场,一次是他的头被放在盘子里,一次是他的尸首被门徒领走,这个叫身首异处。这个故事描绘了一个杀害的过程,夹杂了阴谋、权术、淫乱、然而,残酷到令人揪心的不单单是砍头,而是这样的请求出自于一个不满14岁的女孩。犹太历史学家约瑟夫记载希罗底的女儿名叫莎乐美,她当时的年龄应该在12-14岁之间。妈妈叫她来跳一支舞,妈妈告诉她说,“你去求王要礼物”。不应该要芭比娃娃吗?她说,“请把施洗约翰的头放在盘子里,拿来给我”。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残酷。你看见在这个故事里面,这对夫妇他们是怎样地在一个淫乱当中,在一个残酷当中,在一个对福音的抵挡中,在一种权力所带来的残忍当中。而且,他们毁了自己的下一代,一个母亲要何等残忍,才能怂恿自己的女儿去做这样的事情,去提出这样的要求!这个故事的残酷,两千年来激发起了西方无数的文学家,他们非常关注这个插进来的故事。在文学史上有很多的小说,如莫泊桑专门写过以希罗底为主角的一篇小说,详细描绘过这个故事。最有名的是英国作家王尔德写的《莎乐美》,以这个小女孩为一个主角。还有理查.斯特劳斯根据它所改编的歌剧《莎乐美》。

我们看见这个故事里面,它很完整、很饱满,它的情节冲突非常的强烈,而且它用到一个倒叙的方式,将约翰的被杀与耶稣的故事连在了一起。在第一节,“那时,分封王希律听见耶稣的名声,就对臣仆说:‘这是施洗的约翰从死里复活,所以这些异能从他里面发出来。’”然后,才开始记叙约翰的被杀。我们把焦点放在希律的身上,希律至少有三次在这件事感到恐惧。第一,他想杀约翰,因为约翰屡次指出他与希罗底之间的淫乱。约翰多次对他说:“你不可以娶她为妻”。因为希罗底是他的兄弟腓力的妻子。这个地方的希律,已经是大希律的儿子了。大希律王死了,把他的王国分封给他的三个儿子,他是其中加利利的分封王。腓力是他的兄弟,他喜欢他兄弟的妻子,他跟自己的妻子离婚,希罗底跟她自己的丈夫离婚,他们俩就在一起。这不单单是淫乱,而且是乱伦,约翰站出来责备他们。和合本翻译为“娶”,其实不是很恰当,因为在中文当中娶是合法的,原文用到一个更难听的字眼,你霸占她,你占有她,你跟她同床,是不对的、是淫乱的、是乱伦的、是不合法的。这样翻译可能更好。

二、君王用死亡管辖世界

当约翰这样指责一位君王的时候,君王的权利是什么呢?君王是用死亡的力量和死亡的恐惧来统治的。在希律身上,他要使用这个死亡的力量,但是,这一种依靠死亡的力量来进行的统治,又充满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。他犹豫了三次。第一次想杀约翰,但是他怕群众、怕舆论,因为他们当他是先知,所以他有点犹豫。当这个女孩跑到他面前说,我要约翰的头,这个时候他反过来又不想杀约翰了。但是,他又怕,怕什么呢?怕满座的宾客,因为话都说出去了;我是王啊,王的权利是通过想杀谁就杀谁来体现的,如果不能够说杀谁就杀谁,那我的权威、我的政权会受到威胁。

在希律身上,我们看到他有权柄,他想杀谁就杀谁,他用死亡来统治这个世界。然而耶稣基督要向我们所呈现出来的福音,就是告诉你,除了那一位在十字架上被杀的耶稣,他是用生命来统治一个新的世界。

这个用死亡来统治世界的君王,受制于所谓的舆论,杀了约翰。回过头来倒叙,他听到了关于耶稣的事,耶稣的什么事呢?前面所讲的,叫瞎子看见,瘸腿的行走,大麻风得医治、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。他听到了这些风声,听到了关于耶稣的事,他又再一次地害怕,说——完了、完了,这是约翰复活了!这个时候,他的怕不一样了。前面他怕的是舆论的力量、他人的看法,表明他虽然以死亡在统治着人民,但是他仍然对自己手中的权柄是不确定的。现在他担心一种比死亡更强大的力量了,现在他开始害怕在死亡之后的一种力量,或者在死亡之上的一种力量。他似乎看到有一个力量是比他的力量更大的,就是叫人死的力量不是最厉害的;那个能够从死人中复活的力量,使他陷入到了最后一次的惧怕当中。而这一点,就把约翰的被杀与基督的故事连接在一起。

三、基督用死亡延续生命

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,我讲两点。第一,我们可以看一个平行的经文,这一段的故事使你联想到,假如我们把约翰的被杀跟耶稣联系到一起的时候,那么你会想到另一个故事,耶稣同样的不在场,但是同样经历了与君王之间的角逐。那是什么呢?那就是这一位希律王的父亲,当年的大希律王,屠杀了伯利恒四境之内的婴孩。那一次,耶稣也没有在场,耶稣并没有被杀,这是耶稣第二次间接的不出场而与地上君王相遇。那一次那些跟他一起生在伯利恒的婴孩,被君王杀死,焦点是要指向他。这一次是他的先锋施洗的约翰被杀,被地上的君王杀死。两次刚好都叫希律,好像大希律用死亡的力量,小希律也用死亡的力量;好像今天的中国家庭教会,上一代遇到毛泽东时代,现在遇到习近平时代,他们都用死亡的力量来统治这个世界,他们都不相信教会所宣告的耶稣基督复活的力量。他们总是在做不断的尝试——我就不信我不能把你搞下来;他们总是在做这样的尝试——我就不信我不能改变你的信仰、我就不信我不能摧毁你的教会、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都是真信了。一代君王过去,一代君王起来,他们总是不信。所以,亲爱的弟兄姐妹,这意味着什么?这意味着我们总是要被杀!地上的君王总是将福音,那一个比死亡更高的力量,视为是对地上的政权和地上一切的威胁!

第二,希律的逻辑是什么?他说,耶稣是另一个约翰。把约翰杀了,现在冒出个耶稣,一看他所行的和他所讲的,一定是约翰的力量到了他的里面。他理解耶稣是另一个约翰。那么,到底耶稣是另一个约翰,还是约翰是另一个耶稣?到底谁在前,谁在后呢?如果对希律来讲,耶稣是另一个约翰,那么,这个故事至少有一种指向,就是意味着指向基督的被杀。基督与约翰一样,威胁着这个政权,威胁着那叫人死的力量。这个故事的残酷,甚至约翰的头被放在盘子里面被拿到君王面前,乃是指向福音书里那个更残酷的结局,就是我主耶稣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。但是,我们的逻辑是反过来的,我们并不认为耶稣是另一个约翰;我们认为约翰,甚至包括使徒们,包括今天每一个神的儿女,在本质上是另一个耶稣,就是在耶稣基督里的,跟他联合的。当有人看见信耶稣的人的时候,当罗马人看到使徒们在五旬节后,甚至当今天中国社会看见家庭教会的基督徒的时候,他们会说什么?他们会说:耶稣又回来了;他们会说:那曾被杀的耶稣,没有死!阿们!

教会就是那复活的耶稣在这个地上生命的延续,是道成肉身的继续,是在地上的可见的我主耶稣基督的身体。在这样一个意义上,虽然约翰是死在十字架的前面的,但从信心上来讲,约翰乃是跟亚伯拉罕一样,是仰望耶稣基督的十字架而死的。阿们!他乃是死在十字架的后面的,他仍然是跟随着他所信的耶稣而去死的。本质上是耶稣在前,信他的人在后。门徒的十字架,是耶稣十字架的结果;门徒的被杀,是他们的主被杀的一个结果。而门徒之所以被杀,门徒可以被杀,门徒愿意被杀,门徒甚至在活着的时候就来默想、就来操练、就来预备这一个死亡的旅程,是因为耶稣基督已经复活!阿们!

四、在盼望中等待死亡

如何在福音当中操练死亡呢?亲爱的弟兄姐妹,我在教会每一周的代祷事项当中,都会看到死亡的影子,死亡距离我们很近。我们作为一个共同体,我们在一起经历,在一起关心、代祷,我们发现死亡其实每一天都跟我们在一起,所以对于基督徒来讲,如何在福音当中来操练死亡呢?清教徒的观念说,不但要活得好,还要死得好,而且要为死得好来预备你的一生。

不久前我探访一位在患难当中的母亲,探访他们的时候,我跟她唱《仰望天家》,里面有一句歌词非常的打动人,我用那一句歌词来安慰她。那句歌词说,“已经有亲友在那边”。如果有一个你爱的人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,从前那个地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,你也不会有事没事念一下那个地方的名字,你看地图的时候你都忽略它,但是,有一天,有一个你所爱的人去了那一个遥远的地方,因此,那个地点就会被你思念。那一个地方会构成你今天的生活场景当中的一部分,甚至那一个地方会影响你今天思考一件事情、做生活中任何一个决定,它开始影响你的思想,影响你的选择。所以,让我这样说:亲爱的弟兄姐妹,我们每个人都有亲人离世,我们将来还会经历到有亲人离世,而且有一天我们也将离开我们的亲人,但是,那些从来没有亲人去过天国的人是可怜的。你明白吗?那些从来没有一个你所爱的人去往天国,是可怜的。因为悲伤是一样的,但是,他却没有对永生的思念;因为他没有说,我已经有亲友在那边,那边是我生命中的盼望,那边是影响我这边的每一天的生活、每一个思想的强大的力量!这就是在福音中操练死亡的意思。

亲爱的弟兄姐妹,让死亡构成你生存的背景,让经历死亡之后,那个永生的盼望成为你今天的生活场景的一部分,成为你今天思想的一部分,成为你今天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背后的一部分。这是我们真正的勇敢和忍耐。思想主的十字架,思想他的受难:为什么主被钉在十字架上?为什么约翰被杀?为什么司提反殉道?为什么十二个门徒一一地殉道?为什么教会在两千年的历史上要被逼迫?为什么信主的人常常在生命当中要经历失去?除非我们指向耶稣基督的复活,我们才能来操练死亡,我们才能够知道!

我想对你们说,你们不一定现在或过去都已经经历过亲人的死去,但是,我会告诉亲爱的弟兄姐妹,你们每一位都有一位生命中至亲之人在那边,那就是耶稣!阿们!你们的主已经在那边,那是你生命当中至亲之人,他已经经过死亡、复活,在那边了,这就是你今天需要来操练死亡的原因,这就是你每一天活着的时候要来思想死亡的原因,因为,死亡之后是那永生的盼望!阿们!

加尔文说,“基督徒活着,他的整个成圣生活的操练,就是默想永生和死亡”,就是透过十字架来默想永生,透过十字架上的死而复活。十字架是良药,他可以医治我们什么呢?十字架可以训练我们的忍耐和顺服,十字架可以使我们在背负十字架的苦楚当中,经历到基督曾经所受的苦楚和他赐给我们的慰藉。

神籍着我们今生的患难死亡,减少我们对今生过分的爱;神籍着十字架的道路,不断叫我们认识今生的虚空;神籍着十字架的道路,也不断地激起我们对于今生的感恩。在这样一个虚空的、要过去的世界当中,每一天的阳光雨露,一瓢食、一杯水,或者是亲人的相聚,或者是一个眼神,我们曾经度过的每一天,都要生出对耶稣基督深深的感恩。只有当我学习在我们的生命中不断地失去,今天失去一点点,明天失去更多,我们才能够不断预备好,最终去承受失去今生的一切,以至于我们被预备好要去拥抱那永生的盼望!阿们!

前几天,我也听到一位姐妹在分享的时候说,“主很爱我,所以她收去了我好多的东西,他总是以他自己来代替”。这话非常打动我,我也想用来鼓励今天经受着各样患难、各样软弱和苦楚的人。阿们!

我们一起低头祷告:

主啊,我们感谢赞美你!主啊,你为我们失丧了一切,告诉我们今生的一切,都不是不可以失去的。你在失去一切当中,拿回来了生命。你说,没有人可以夺走你的生命,是你自己舍的,你要自己拿回来。主啊,每一个怀着对你信靠而死的人,无论是施洗约翰,无论是司提反,无论是保罗和彼得,还是在整个教会历史中的每一位圣徒,他们因信你而死。主啊,他们在今生所丧失的一切,都在你里面拿回来了。他们睡在你的怀里,他们和你一起在那边,有一天我们也要在那边,我们所爱的那一位主在那边,所以我们渴望那天上的家乡。主啊!求你使我们带着对天上家乡的盼望,在今生活着的每一天当中,在你福音的恩典里面来默想死亡,在我们每一天、每一件事情的失去当中来操练死亡,来训练我们对你的忍耐和顺服。让我们的忍耐生出老练,让我们的老练生出盼望,让我们的盼望不至于羞耻。听我们如此的祷告祈求,奉靠我主耶稣基督宝贵的圣名。阿们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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